「花東大型藝術計畫的開展其實一開始起源於東管處的一個小委託-他們請我設計十六件漂流木的裝置藝術作品。本來我只是去湊個人頭而已,但我還是非常用心準備,一張張手繪的設計圖逐一仔細講解,就在下一位原本內定好的團隊要用電腦開始報告時,突然!就停電了......所以,我一不小心就標到這個案子了!哈哈哈哈!」回憶起當年的無心插柳,馬躍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開朗的笑聲把他銳利的光頭和帥氣發亮的馬丁鞋,修飾得更加耀眼,我也忍不住笑開來,驚訝地說:怎麼這麼戲劇化啦!好像連續劇劇情情噢!但接著馬躍繼續向我說明,承接到第一個大型計畫固然是很有挑戰,但當時他是被東海岸所有團隊冷落的,在沒有工班也沒有任何前輩願意支援的情況下,馬躍運用所有曾經學到的建築思維,自己畫圖,再請許多在地與他相同沒有任何經驗的板模工人們執行製作,竟然就這樣分毫不差地完成了第一次的大型裝置藝術!後來的其他作品-像是結合阿美族捕魚定置漁網的玻璃瓶切割工藝,馬躍熱烈地跟我分享,以前的阿美族在美軍轟炸的時候,不能讓水面發光,否則會被發現,於是用切割的玻璃瓶釣鐵塊發出聲響,便能夠辨識出自己漁網的方位。此外,三仙台的浮筒非洲鼓計畫-寶抱(阿美族語中浮筒叫做PawPaw)最初發想的人也是馬躍,把既有的廢棄物改造成具有阿美族文化風格的展演樂器,之後結合公益平台與朱宗慶的何鴻棋老師,讓孩子們在最熱烈的節奏中找回自信。花蓮玉里織羅部落也充滿馬躍獨樹一幟的美感痕跡,與謝明賢主任合作的居久屋,因為只有一面牆壁要打掉,沒有怪手願意幫忙,他只好用自己的肩膀,震震震震震、震震震震震,一點一滴的敲掉(意外地把五十肩震好了)頗富特色的厚原木書架,排列成特殊的斜度難以模仿,也是他一個人拼搏著洪荒之力、一架一架揮汗扛進去組裝的。春日的禮辦供處也大大考驗著馬躍的創意與執行力,結合織羅部落在地老中青各種才華人手,以及稻米產區隨意撿拾的農家廢鐵器,插秧機、割稻機齒輪、水牛刀子、木頭吧台,展現既有空間就地取材的農家工業風......最有特色的就是馬躍自製的浮雕招牌,執著的他一錘一錘用鐵片、鐵釘細細雕就,結合部落參與的染布天花板、各家提供的淘汰鐵器,春日禮辦供處每個角落都有某戶人家記憶的痕跡,日後也成為織羅最熱門亮眼的打卡景點之一。從頭髮長長的馬躍,一直到光著頭的馬躍,走過自己的迷惘,在哈古頭目的鼓勵下,漸漸在各族群傳統屋建立、各社區藝術裝置、甚至是大型藝術節的參與中找到自己藝術能量切入之處,在社區內結合在地原有的工班或青年,一邊工作一邊交流學習,並將文化形塑成一個有影響力的地景,讓耆老站上解說的舞台,將族群文化的核心價值直接而深入的傳達,像這樣的行動吸引越來越多理念相同的夥伴,東管處處長、公益平台嚴長壽先生、朱宗慶打擊樂團副團長何鴻棋、謝明賢主任以及鄭信盛老師。這三年來關山的非洲鼓團與葡萄園關懷協會密切合作,信盛老師非常希望家鄉(台東龍過脈部落)的孩子們能像他一樣,從小得到音樂與藝術的陪伴啟發,理念與馬躍想傳承族群藝術文化的心願一拍即合,兩人在這三年間,認真尋求各種資源,互相協力,尤其是孩子們的便當費與花蓮台東教室空間成了兩位老師最新的甜蜜負荷,兩個男人從年輕時在臺北一起玩音樂闖蕩人生,一直到現在,每次見面一定要玩吉他,一定要教孩子們玩音樂,音樂與藝術就像是一場永遠不會老的夢,兩人竭盡畢生的所有,認真守護每個孩子的笑容,也許是這堂課,也許是一首歌,一個孩子的未來就會有所不同。在訪談的最後,天空下起了雨,馬躍老師和信盛老師依依不捨地結束了聊天與吉他課,我看著馬躍招呼著上畫畫課的孩子們,上了一台可以載很多孩子和樂器器材的休旅車,我心想:「對啊!這才是馬躍老師真正的樣子!」那個我一開始幻想當中,長髮飛揚、在海岸線騎沙灘車壓車的率性男子,漸漸地在雨中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為孩子到處募集便當錢與資源的馬躍老師、是默默搬著一堆樂器的馬躍老師、還有扛著木頭專注釘著鐵雕的馬躍老師,以及最後,在自己夢想中的藝術教室開心教學、哈哈大笑的馬躍老師。